宁德钢贸商遭银行集体拉黑 336万闽东人信贷受限

仅21万人口的周宁，曾有8万人外出参与钢贸，不过现在有2万-3万人又回到了周宁。在周宁县最繁华的江滨公园步行街头，巨大的LED屏不时滚动播放失信的“老赖”名单。周宁县人民法院公布的今年三期失信被执行人名单，本报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超过300个。

钢贸引发的民间融资问题，致使信用环境遭严重破坏，周宁钢贸商老家——福建宁德市(俗称闽东)336万人信贷受限，银企间陷入一场收贷拉锯战。

“昔日乡贤，今日老赖”，这成了闽东人的生活写照。

“3522”被纳入黑名单

此前的6月19日，福建银监局发文通知称，各银行不能简单地以闽东籍身份证所在地评判客户风险，“一刀切”设置区域性门槛。

通知缘起则是：福建省第十二届人大代表钟奶祥调查发现，自去年上半年以来，各银行对宁德中小企业只收不贷，企业不敢还贷;持有“3522”身份证的336万闽东人被纳入金融服务黑名单，一律暂停包括信用卡、房贷、车贷等贷款服务。

“凡是闽东报上来的基本都拒贷，这是潜规则，各银行也没明文规定，除非企业跟省分行有关系。”钟奶祥表示。

本报记者在周宁县采访了解到，福建省内(非宁德地区)某铸造公司，因老板是周宁户籍，被银行抽贷直接导致关门停产，而该企业每年尚有300万-400万元利润。

“几百家钢贸企业出问题，不能把336万闽东人都纳入黑名单，这是严重的金融服务区域性歧视行为!”钟奶祥认为。

今年福建省“两会”期间，钟奶祥联合7名人大代表提交了《关于要求省内银企公正对待闽东民营中小微企业的建议》。

福建银监局通知也表示，去年来，宁德地区不良贷款明显上升，银行出于风险防控考虑，采取更为审慎的授信政策，加强信用风险管理是必要的。

现在，福建省金融办、宁德市政府都从中斡旋，力促银保合作，维持企业资金运转。福建宁德银监局人士也表示，现在宁德市政府一周召开两次会议，协调不良贷款防范、风险处置等议题，不过该人士未透露当地不良水平。

收贷拉锯战展开

一边是嗷嗷待哺、渴求金融扶持的中小企业，一边是摩拳擦掌、步步紧逼讨债的大银行，二者展开了一场收贷拉锯战。

收贷现象渐起于2012年下半年，随着次年钢贸事件大范围爆发，当地银行开始只收不贷。“去年底我还了宁德农商行200万贷款，后来就不给我贷了。”宁德一电机企业主林先生告诉《华夏时报》记者。

“小银行先收，大银行看到小银行收也开始收，去年收得特厉害。”宁德市融资担保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郭绍增说。

许多流动资金紧张的中小企业因此陷入恐慌，甚至不敢还贷，还贷则意味着企业资金链立马断掉。

一家农业企业老板说：“银行答应十几天可以贷出来，我就借6分利息过桥资金还进去，后来一拖再拖，半年时间才下来，贷款从200万缩水到150万，扣掉风险金、利息，到手的还没100万元。”

“去年年中，担保公司也跟银行在谈判，摊牌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不续贷，担保企业倒掉的话，200多亿银行自己处理。”郭绍增表示，考虑到区域性大风险，银行应该不敢一下子收回去。

7月8日，上述银监局相关人士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受钢贸影响，当地民间借贷谨慎，企业资金更紧缺，导致银行、企业间资金供求矛盾突出，如果说银行不放贷，那是片面的。”该人士认为，当地一些实体企业经营偏离主业，贷款流入钢贸、房地产等行业，影响到银行授信。

平安银行福州分行一人士则告诉《华夏时报》记者：“考虑到宁德区域性风险，现在银行基本不放贷，各大银行的做法基本是存量保持、不做增量、扶持重点。”

截至6月末，宁德地区新增贷款余额比年初增加80多亿，同比略有增长。近年该地区年新增贷款余额在130亿-180亿之间。

不过，钟奶祥说：“现在是如果还上贷款，符合条件的话可以续贷，但中小微企业新增贷款没有，都流向高速公路、电力等国有企业。”

银行急于收贷，另一原因则是当地银行自身在钢贸事件中陷得太深。“4万亿”后，钢贸商是各大银行竞相追逐的VIP客户，具有天然地缘优势的闽东各大银行，更是直接到上海钢贸市场，设立专门服务钢贸商的贷款办事处。

据知情人士透露，闽东各银行通过担保公司的钢贸贷款余额达100多亿，目前尚有20多亿元未收回，已有一些银行领导，因收不回贷款而被迫辞职。

祸起担保模式

当初首创民企担保模式的宁德企业，谁也想不到今天会成为套住自己的枷锁。

“目前还有200多亿元银行资金，通过我们担保体系在实体里转，这是维持电机、茶叶、化油器产业运转的基本资金链。”郭绍增说，200多亿元资金占到宁德地区企业贷款余额的1/3左右。

据了解，上世纪90年代后期，宁德地区小型国企改制退出，但国退民进未能解决民营企业的融资难题。通过当地政府引导，由行业龙头企业牵头成立担保公司，为行业上下游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担保。担保公司在银行贷款利率基础上，收取2厘/月的佣金。该担保模式有效破解中小企业贷款难题，带动当地电机、茶叶、船舶、化油器等产业集群发展。

郭绍增是宁德中小企业融资担保体系建设的主要倡导者。据介绍，宁德企业担保余额、户数均占到福建省担保量的1/3强，而2013年宁德GDP仅1238亿元，在福建九地市中排名倒数第二。

不过，周宁钢贸商将该担保模式效用发挥到极致，并在“4万亿”刺激下发生变异：当时银行追着给钢贸商放贷，一张周宁籍身份证在上海可轻易贷上500万元。

肆意放贷的结果是，大量资金流入房地产、矿业、期货等领域。随着钢贸危机爆发，银行抽贷，整个钢贸融资链轰然倒塌。

银行收贷已殃及闽东实体经济。当前，宁德市电机、茶叶等支柱产业并不景气，超过一半中小电机配件企业处于关停状态，而另一支柱的船舶制造更是一蹶不振。

“银行在钢贸的账收不回来，不应该让我们实体企业来背。”前述林姓老板抱怨。

在周宁县，当地银行正加快司法程序，催讨欠款。

周宁县人民法院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由钢贸引发的民间借贷纠纷与金融借款合同纠纷案件共415件，同比去年同期增长23%，占全部新收案件的37%。据介绍，案件主要以本地银行起诉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