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威“失联”踢爆“方大系”并购蹊跷往事

辽宁方大集团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辽宁方大”）董事长方威因全国人大常委会的一则公告而成为热门人物。6月27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发布辽宁省人大罢免方威全国人大代表职务的公告。此前，市场有传闻称方威“携款潜逃”“正在接受调查”。

7月2日，方大炭素、方大特钢及方大化工三家上市公司当日发布公告，称实际控制人方威仍正常对辽宁方大工作进行部署，各公司的“生产经营情况一切正常”。

不过，三家上市公司在二级市场上的反应却刚好相反。7月2日早上复牌即集体暴跌，当日方大炭素一度跌停，方大化工跌4.19%，方大特钢跌2.53%。

更麻烦的是，辽宁方大在6月27日终止实施11家公司股权注入方大特钢的承诺。包括萍乡市天子山铁矿、新余市新澳矿业有限公司等5个矿产公司的注入承诺皆遭终止。

公开资料显示，辽宁方大先后通过兼并重组方式将多家陷入困境的国企收归囊中并令这些企业起死回生。而通过非市场化及政商关系运作，方威亦由最初的“破烂王”迅速发迹，并以150亿元的身家跃居胡润少壮派财富榜亚军。

辽宁方大原本规划到2015年实现销售收入及资产总额“双千亿”目标，但这两个数据目前分别为800亿元、700多亿元。方威的“失联”或给700亿元“方大系”按下暂停键。

频繁“蛇吞象”

就在全国人大常委会发布方威被终止代表资格的同一天，方大特钢也发布公告，辽宁方大在6月27日终止实施11家公司股权注入方大特钢的承诺。包括萍乡市天子山铁矿、新余市新澳矿业有限公司等多个矿产公司。

不过，7月2日方大特钢等三家上市公司发布的澄清公告则试图力证方威仍控制辽宁方大及旗下各公司。方威以传真方式“要求集团公司财务部、证券部等相关部门按照问询函的要求积极配合上市公司做好相关自查工作”。

之前，有媒体报道方威5月份就已“失联”，并称方威在包括南昌钢铁（现为江西方大钢铁集团有限公司，由辽宁方大控股）在内的多家国企改革中存在巨额利益输送问题。

受传闻影响，辽宁方大名下三家上市公司于6月30日、7月1日临时停牌，至7月2日均发布公告后复牌。公告称，“方威先生未失去联系，还在对集团公司的相关工作进行部署。”

值得注意的是，辽宁方大旗下控股公司江西方大钢铁集团有限公司（方大特钢控股股东，以下简称“方大钢铁”）还将江西萍钢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含新余市中创矿业有限公司）股份、沈阳煤气炼焦有限公司和乌兰浩特钢铁有限责任公司100%股权托管给方大特钢。

但方大特钢董事会办公室有关人士6月30日对《中国经营报(博客,微博)》记者称，终止将有关公司股份注入上市公司的原因是“应监管机构的要求”，与方威被罢免代表职务事件无关。该人士同时反问：你们怎么知道方威失联？

公开资料显示，方威生于1973年，辽宁沈阳人，其财富起步于辽宁抚顺，由“破烂王”发迹。

记者查询公开的资料得知，在2002年前，方威为“万达商贸中心”总经理，据称是经营废旧钢铁等物资，后控制或设立抚顺市兰岭矿业有限责任公司、抚顺明抚经贸有限公司等企业进入矿产及金属材、焦炭等领域。

2002年5月，方威通过辽宁鑫楷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对国企抚顺炭素厂、抚顺炭素厂特炭分厂改制获得抚顺炭素有限责任公司股权。2004年4月，抚顺鑫仁实业有限公司获得辽宁鑫楷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持有的抚顺炭素的全部股权。

抚顺鑫仁实业有限公司同时更名为辽宁方大集团实业有限公司。辽宁方大持股份比例为65.54%，抚顺市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持股份比例为34.46%。

需要提出的是，方威控制的兰岭矿业、鑫楷房产等企业注册资本均不超过50万元，而抚顺鑫仁实业也仅为600万元。但抚顺炭素的注册资本为6326万元，而方威首批投入到抚顺炭素的资金只不过是代其偿还了银行66万元的“打捆债务”。

由此开始，初尝“蛇吞象”式扩张甜味的方威对参与国企改制的兴趣日增。

从2006年到2013年7年间，辽宁方大频繁上演“蛇吞象”奇迹，先后收购了海龙科技（方大炭素前身）、长力股份（方大特钢前身）、ST锦化（方大化工前身）等众多企业。其名下至今已有70余家企业，产业集中在炭素、钢铁、化工、医疗四大板块，兼营矿山、焦化、房地产等产业。至2013年，辽宁方大已涉及炭素、钢铁、化工、医疗等产业总资产超过700亿元、销售收入逾800亿元。

政企关系密切

近期，外界对于方威“失联”的传闻产生各种联想。

江西一名前政府职员称，江西之前落马的某领导曾就南昌钢铁改制问题作出专门批示，要求“（2009）年内完成”。结果是，从2009年8月至10月，南昌钢铁仅用两个多月时间就完成改制了，辽宁方大顺利进驻。

记者就南昌钢铁改制等事项向曾主持南昌钢铁改制工作的江西省国资委副主任李键求证，李键称他已不分管宣传工作，未作出正面回应。

据了解，南昌钢铁改制工作始于2009年7月。据原南昌钢铁职工反映，原南昌钢铁董事长钟崇武在部分职工的抗议声中全程主导南昌钢铁改制。

当时南昌钢铁亏损严重，债务超过50亿元，资产负债率达70%以上。另外，南昌钢铁原有1.2万余名职工，其中在岗职工8131人，离、退休人员4226人。

钟崇武向职工强调了“一卖了之”的五大理由，包括包袱太重、设备陈旧、高负债率及“遇到了比较好的、比较合适的潜在投资者”等，并称强力推进改制“是落实省委省政府的要求”。

据了解，2007年11月调任江西后，该领导即着手谋划江西国企改制事项。2008年5月,“一场轰轰烈烈的国企改革攻坚战在赣鄱大地迅速展开”,江西省委、省政府决定“在两年内基本完成全省国有工业企业改革任务”。

南昌钢铁成为首批9大改制国企之一，分享江西国企改革盛宴的各路资本纷至沓来。方威是江西国企改革“攻坚战”之时才进入江西，并迅速重组了江西多家国企及地方企业。

关于方威的进入，原南昌钢铁职工提到了一个细节：2009年的某一天，方威走进南钢车间“抓了一把烧结的铁砂”。之后，辽宁方大决定“提钱”重组南昌钢铁。

2009年8月17日，南昌钢铁57.97%的国有股权（由江西省冶金集团公司代持）转让正式在江西省产权交易所挂牌，挂牌价为9.1亿元。至8月26日，辽宁方大已将3.37亿元履约保证金存入登记结算公司指定银行账户。

在政府的强力推动下，同年9月30日，方威以协议受让方式顺利将南昌钢铁收归囊中。

目前尚无法查证到方威是否应上述江西领导之邀参与南昌钢铁改制工作，但可以确定的是，该领导对同为“东北人”的方威及辽宁方大重组江西国企事项关照有加。

一个例证是，2009年8月6日的《南钢之声》第1308期刊载的《江西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公文处理单》显示，该领导的批示意见为“重组改制是国企改革最理想的方式，按程序办理”，落款日期为7月31日。

事实上，方威与该领导此前亦有“交集”。早在2006年辽宁方大重组海龙科技时就已经出现。当时该领导在甘肃省主政，方威则“在政府的帮助下”低成本完成对海龙科技的重组。

该领导到任江西后，方威又在江西一路高歌猛进。自2009年至2013年，辽宁方大先后兼并南昌钢铁、萍乡钢铁等多家国企及地方矿业公司，并计划投100亿元巨资与江西省地矿局联合实施探矿项目。

改制质疑

事实上，自重组南昌钢铁开始，外界对辽宁方大利用政府关系重组江西企业的行为有颇多争议。

据传方威被罢免人大代表职务正是缘于南昌钢铁部分老干部的举报。举报者称，辽宁方大在重组南昌钢铁过程中存在巨额利益输送行为。

有知情者对本报记者说：“南昌钢铁改制的过程做得天衣无缝，但改制的内幕、利益的输送有待调查披露。至少有一点，所有人都在这场国企改制的盛宴中分得了利益，有人年薪高达近2000万元，有人也就一杯羹。”

记者查询资料得知，年薪近2000万元者为原南昌钢铁及长力股份（即现在的方大特钢）董事长、现方大特钢董事长钟崇武，其2013年年薪高达1973.54万元，居两市之首。钟崇武是在2008年2月“临危受命”由新余钢铁集团调任南昌钢铁救急。

资料显示，在辽宁方大重组之前，南昌钢铁总资产约75亿元、年销售额140亿元。其中上市公司长力股份总资产69.14元，总负债50.71亿元，净资产18.43亿元。

辽宁方大从江西省冶金集团受让南昌钢铁57.97%的国有股份后，与南昌钢铁子公司合计间接持有长力股份68.48%的股份，对应净资产达12.62亿元。这并不包括南昌钢铁持有的其他资产价值。而辽宁方大仅给出了9.1亿元，且非现金支付，由此成为改制的获利者。

实际上，江西为了能让辽宁方大顺利接盘南昌钢铁，为南昌钢铁57.97%的股权交易设定了“2007年、2008年及2009年1～6月连续盈利”等限制条件，而当时全行业亏损，实力较强的五矿集团、湖南华菱钢铁(000932,股吧)集团等国企因此被排除，这随即招来市场“量身定做”的质疑。

而在此前海龙科技的改制中，辽宁方大也被认为是得益于政府的帮助。

公开资料显示，2006年9月28日，辽宁方大通过司法竞拍程序竞得海龙科技10323万股股权，占海龙科技总股本51.62%，成为海龙科技的潜在控股股东。

当时的海龙科技正面临大股东兰炭集团占用上市公司2.77亿、职工集资款4830万元等总计5.59亿元债务及总负债9.3亿元、4000名职工安置、连续两年亏损而濒临退市等一系列难题。

辽宁方大解决上述问题的方法是，将其持有的抚顺炭素65.54%股权、蓉光炭素35.39%股权、合肥炭素52.11%股权作价2.81亿元（较账面净值溢价率高达60.23%~85.72%）出售给海龙科技。此举既不用辽宁方大支付现金，亦未改变海龙科技主营业务，同时还解决了同业竞争问题。

得益于政府的帮助，辽宁方大与海龙科技债权银行展开谈判，并最终以“本金和欠息暂不偿还，新生利息按期偿还”的方案（五年内不归还本金，所欠利息分期归还、陈欠利息不计算复息）解决海龙科技巨额债务难题。

有分析人士指出，“方大系”点石成金的故事不断上演的原因“正是依靠非完全市场化的协议收购和非市场化或半市场化的行政力量的强力介入”。在“低进高出”的资本游戏中，方威的财富迅速积累。

2012年胡润《2012少壮派富豪榜》中，39岁的方威以150亿元财富仅次于360亿元的杨惠妍而屈居亚军。

令人担忧的是，随着方威的“失联”和辽宁方大的“托孤”，曾在资本市场上所向无敌的“方大系”后续发展或遭遇困境。

数据显示，方大特钢在今年一季度实现营业收入28.23亿元，但较上年同期降7.28%；方大炭素一季度营收同比降4.73%。而一季度刚刚扭亏、中期预计巨亏4500万元至5000万元的方大化工的发展状况则更为糟糕。分析人士指，在资产注入终止的情况下，对方大特钢后期业绩影响较大。而长江证券(000783,股吧)分析师称，方大炭素业务盈利能力或有下滑。

让人怀疑的是，或许辽宁方大的资本危机已经显现。截至一季度末，辽宁方大及其控股子公司累计质押旗下三大上市公司股份总数超过14亿股、股票总市值超过80亿元。

比如，辽宁方大共持有方大炭素股份7.95亿股，占其总股本的46.23%。而截至目前，方大集团将其持有的方大炭素股份，已累计质押6.092亿股，占方大炭素总股本的35.44%，占其持有方大炭素股份的76.63%。按7月2日复牌前股价计算，质押股份总市值超过54亿元。